妮均的DC之旅--------by 鍾妮均







我真的非常高興能夠有機會參與在美國首府舉行之第三十八屆的神經科學年會,身處在三萬多個神經科學領域之學者之中,擷取他們的知識讓我受益良多。

在正式的大會之前,老師帶領我先參加了由認知領域舉行之會前會,舉辦此會的學者非常用心,他們向多方募款,為的就是讓學生們能免費的參與此會。在四個階段的會程裡,共有16位的演講者,其中不乏研究傑出的科學家發表自己的研究成果。而我最有興趣的部份,在於討論記憶固化以及epigenetics的分子機制,剛好也是大部份這些認知領域的學者們專注的議題。這一天,我裝著滿滿的知識回家。

正式的大會在DC的convention center舉行,會場大到讓人難以想像,卻還是塞滿了從世界各地到來的學者和學生,從12/15開始為期5天的大會,每天從早到晚都有無數場的演講以及數千張的海報,海報展場和廠商的攤位佈滿整個地下室,海報區的編號從A編到Z,再從AA延伸到ZZ,每一區各有一個主題,每一區大約有3、40張海報。面對這樣豐富的內容,我既不想眼花撩亂,卻也不想走馬看花,只好做出一些取捨。

我將重點放在與我的論文研究相關的T型鈣離子通道或是動物行為相關研究的海報上,另外還選聽了兩場主席特別邀請演講。一場是由Allison J. Doupe, MD, PhD主講,介紹鳥類如何學會唱歌,這個領域即在探討人如何學會語言的機制,目前已知鳥類的腦部有一個特定的腦區,在學習歌唱的過程中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正常的幼鳥在經過〝指導者〞多次的教導及練習之後,即可明顯的聽出其吟唱的旋律與指導者唱出的相似許多,而該腦區被破壞的幼鳥不管如何努力仍無法學會吟唱。這個故事也許在告訴我,繼續努力練習的話,我的英文也可以變的跟老師們一樣好。另一場演講則是由Carol A. Barnes, PhD主講,她是前一屆的大會主席,演講的過程有點緊張,內容是在介紹老年的腦神經會有什麼樣的退化情形,才讓我們表現出老化的行為,這對以動物行為進行老化研究的學者來說,有一定的重要性,因為常常會有人懷疑老年的動物在學習能力上表現的差異,是由於老年的動物活動能力不好而不是因為腦神經的基因表達改變造成。有趣的是這位教授提到與老化有關的分子機制與我們實驗室正在努力鑽研的記憶形成的部份有高度相關性,也許有一天,當我們發現藥物可以強化記憶形成的時候,也可以用在一些與記憶退化相關的老化疾病上面。

重頭戲,是在自己介紹海報的那一個上午。老師在行前即決定好,要訓練我的英文以及獨立,所以在非必要的時候,她是不會出手幫我的,換言之,我必須獨自與外國人介紹我們實驗室的研究內容,in English。第一個聽眾是一個好心的日本教授,我講完以後,老師問他懂不懂我在講什麼,他回答:almost。之後才開始問我他聽不懂的部份。接下來遇到的外國人都很友善,很耐心的聽我解釋,最讓我自己驚訝的是,我順利的靠自己回答了幾個問題,不過還是有許多勞煩老師出馬的時刻。看到有人特地前來詢問海報內容,友善的給予回饋,一句〝做的很好〞總是令人感到鼓舞。

幾天下來,除了一些神經科學基礎知識的建立及擴展,還接觸到許多開發中的新技術,不難想像不久的未來將會有突破性的發展,我個人最期待的部份在於電生理與動物行為之間連接的可能性。不過整個會場中的台灣學生真是少之又少,我想可能與美國的旅費過高有關係,加上台灣的老師們帶學生出國參加研討會的風氣不盛也是原因。台灣學生應有多點機會見識國際科學研討會,除了專業知識部分的刺激,擴大眼界,還能進一步的內省,思考自己不足之處。
那幾天看到老師在會場中巧遇以前的同學,熱切的討論著彼此的近況與研究內容,讓我很嚮往,更希望未來的我也能如此,喜悅的與親朋好友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與心得。

在美國的幾天,並沒有讓我感覺身處國外,台灣在許多部分皆與美國有接軌,不僅有許多店家是共同品牌,電影也是同步上映,因此陌生的環境中反倒有熟悉之感。不過我很喜歡美國政府回饋人民的方式,他們將許多的資源視為人民共享,因此DC大部分的博物館皆為免費參觀,知識的力量將能使人民成長,很棒的想法。
最後特別感謝老師給我這次機會,讓我可以遠赴美國參與神經科學界的盛會,這趟來回飛行長達35個小時的旅程真是不虛此行,仍有許多地方是我想去但沒去成的,或是還沒看夠的,這些是我替自己埋下的伏筆,希望有天我能靠著自己的力量前往。

H. M.: 總是記不起, 但將永遠被記得


(Adapted from http://www.nytimes.com/2008/12/05/us/05hm.html?pagewanted=1&_r=1&ref=science)

H.M. 像是上帝送給神經科學家的一份禮物,

生命中很長很長的一段歲月, 他無法形成外顯(explicit)的長期記憶~~

沒有長期記憶的生命, 在俗世的定義中,是非常孤單悲涼的, 但或許H.M.自身並不這麼覺得~~

對正常人而言, 如果多數的記憶無法形成, 其實生命就失去了意義,但
H.M.生命的意義, 就在於27歲之後, 他無法成形的記憶~~~~

以前為了保護他的隱私,人們只知道他叫H. M.,

2008年12月2日清晨, H.M. 逝世於美國康乃狄克州 Windsor Locks的一家療養院, 享年82歲。直至他生命終了的這一天, 一位長期照料並且研究他的神內科醫師, 才宣佈他的全名是: Henry Gustav Molaison, 感謝他一生為大腦學習記憶功能研究領域的奉獻。

現在我們知道大腦裡不同的腦區負責不同記憶形式的儲存及表現, 但在1950年代, 科學家們對大腦如何形成記憶以及在何處儲存記憶卻不甚了解。在1950-2008不到60年的時間裡, 我們對大腦學習記憶的知識快速累積, 很大一部份得歸功給H. M.。

1926年 H.M. 生於美國的康乃狄克州 Hartford 市, 9歲那年, 他遭腳踏車撞傷頭部, 此後就常常痙攣發作, 並且症狀日漸嚴重。

直到他27歲那年, 因為痙攣症狀已經深深影響了他的生活及工作, 在其他治療方式都無效的情況下, H.M.的主治醫師 Dr. William Beecher Scovile 決定將他腦部異常放電而導致痙攣的腦區:海馬迴及杏仁核切除, 以減緩H. M.的症狀。

切除手術雖然治癒了H. M. 的痙攣, 但卻留下了無可彌補的遺憾: H.M.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記得術前的人生, 但在術後發生的事他卻記不起來了。

那時在McGill University (蔡欣志老師的母校) 的外科醫師 Dr. Wilder Penfield 以及心理學家 Dr. Brenda Milner剛報告過兩則類似的病例, 因此 Dr. Scovile趕忙向他們二位諮詢 H. M.的手術後遺症。Dr. Milner很快就從加拿大坐夜車到康州探望H.M., 為他展開一連串的記憶測試, 她的研究持續了55年, 上個月(11月) 中,她才剛在Washington D.C.的神經科學年會中, 回顧了這55年來對H.M.所做的實驗以及和他相處的狀況。這55年之間,並有許多來自全世界的神經科學家及心理學家加入研究, 直至H.M.壽終正寢~~~~

這一系列的實驗, 改變了科學家們對大腦中記憶系統的了解, 也開啟了許多對海馬迴功能的探索。

術後H.M.的術前記憶依然完整, 他記得自己的名字, 爸媽的出生地, 讀過的學校, 住過的房子, 和1940年代他正青春年少時美國所發生的大事。但術後, H.M. 再也無法對人、事、時、地形成長期記憶,像是他見過了許多年的Dr. Milner, 每一次再見她, H.M. 都彷彿初次見面; 他也不能形成新的方向及空間記憶。

記不得剛認識的朋友, 記不得剛做過的事, 記不得剛去過的地方, 也記不得剛發生的情境~~

所以許多的科學家要求H.M. 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許多實驗和測試, 他都很配和並很有耐心地完成, 就這樣受試了55年, 幫助我們了解海馬迴是形成可陳述性長期記憶和方向空間記憶的重要腦區。

然而H. M.並非所有的記憶形式都喪失了, 當Dr. Milner 請他對著一個星星形狀的鏡像描繪時, 他可以經由練習而學會並描得更好(試試看, 這並不是件容易的動作), 但他並不記得自己曾經一次又一次地描繪這個星形。這個實驗結果證實了有關動作的記憶(motor memory), 並不需要海馬迴。並且, 不同於可陳述的情境記憶,腦內有另一種記憶形式是內隱的, 不可陳述的, 但確實存在的。像是游泳、騎腳踏車和描圖, 我們無法說明過程和細節, 但就是能夠學會並表現。

此後的50多年間, 許多針對腦內兩大不同記憶系統(外顯及內隱)的研究, 以及對海馬迴功能與其細胞分子機轉的實驗陸續展開, 成果豐碩, 一層一層地解開了記憶之謎。

直至H.M. 死後的數小時, 他還在為科學奉獻, 許多科學家們為H.M.的腦做M.R.I., 希望能了解經過這幾十年來, H.M.的顳葉還有哪些區域是完整的, 哪些是缺失的, 以期與他晚年的記憶表現做關聯性分析。

就和愛因斯坦一樣, H.M.的大腦也將被保存做為日後研究之用。

Henry Gustav Molaison, 生於1926, 逝於2008, 無任何家人隨侍在側~~

記不得生命中的重大關聯

卻留下科學史上將永遠被記住的一段傳奇~~~~